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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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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鸞

早上八點半。

溫酒準備好早餐,過來敲門。

沒人應,她猶豫了一下,擰開門把手。昨晚窗簾沒拉,有光打進來,床上的人正睡著,身上還是昨晚的衣服,揉的有些皺。

她悄悄地坐了過去,想捏他鼻子,沒舍得下手,湊近耳朵,語氣像在喚醒一顆晨露:“卿先生,太陽要曬屁股咯,起床!”

沒反應。

想再叫,一股力量突然自背上壓來,她不由往前一傾,趴在了他的胸膛上,一擡頭,正對上他蓄謀已久的眼神。

原來早醒了。

剛想起身,他直接摟住她的腰翻了個身,溫酒下一秒便躺在了床上,怔怔地看著他,還有些反應不過來。卿醒也不說話,手愛憐地撫她臉。力度很輕,輕到溫酒覺得他是在摸寶貝,怕摸壞了,所以只能格外小心。

在一縷晨光裏,暧昧與靜謐交纏。

“你昨天為什麽喝多了?”她垂下眼睫,問,“我不逼供,說。”

一定是有事。

卿醒翻身躺了回去,盯著天花板,開口道:“工作上有點事,所以一時有點想不開。”不等她問,自己又道,“我會處理好,昨天的事不會再有了。”

她勾住他的手指,往他這邊蹭了蹭,頭靠著他的肩,便有些微香氣過來,是衣服上的飯香。

皮蛋瘦肉粥。

一起躺了一會兒。

都沒有說話,只有小手指一直在動,互相勾來纏去,直到將她所有的手指都納入掌中。

卿醒忽然起身,有些匆忙,留下她一人在床上,一臉不解。

“剛起床,你不能靠我太近。”他背對著她,急促地吐出一句話,開門出去了。一向沈穩的卿先生,腳步竟有些亂。

是……

明白過來,溫酒整個人都不好了,把頭狠紮進了床上的薄被裏,鼻尖繚繞的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,綿密地將她裹住。

倒好像是被他抱著,於是更不好,自己都不是自己了。

趴了一會兒,好不容易整理好呼吸,順了順頭發,出了卿醒的臥室,迎面正對上他從衛生間出來,頭毛亂著,整個人都是濕乎乎的樣子,潮濕感撲面而來。

猝不及防,雙目對視。

溫酒一咯噔,迅速低頭,從他身邊過去,丟出三個字:“吃飯了。”

他應了一聲:“恩。”

聲音低沈,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沙啞。她直接原地心梗,靈魂差點出竅。

接下來一整天都在跟他保持距離。

前段時間的事又重演了。

“過來,坐這兒!”

卿醒無奈,指著一堆書,是前幾天買的英語資料。

溫酒老實過來,坐在他身邊,保持半米,跟著他一起刷題。他鼻梁上架著副眼鏡,坐的很直,即便是看書手也是規規矩矩,全神貫註。

她也跟著有樣學樣。

小星星趴在電腦後面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,抓抓電腦,又去抓溫酒手裏的筆,被拎著耳朵攆開,自己跑去陽臺睡覺去了。

一天下來,腰酸背疼。

餘光裏卿醒起身,溫酒才敢放下筆,伸個懶腰:“今晚不做飯了,出去吃吧,我想吃牛肉粉。”

卿醒同意。

天已經黑透了。

吃過粉,牽著手在街上逛,溫酒另一只手裏拿著一串糖葫蘆。卿醒咬走了第一個,剩下的,她慢慢啃。

人來人往。

那麽多的人,在路上相遇又離開。所幸世間最好的一個詞,是失而覆得。

由於卿先生心情好,溫酒獲得批準,可以看一個小時的劇。她立刻抱出一堆零食,打開自己的VIP,全神貫註,像是要擁有全世界。

就那麽開心麽?

卿醒看的直笑,抱起小星星,坐在她旁邊,和她一起看。

臨睡覺前,溫酒已經忘了白天的事,拉著卿醒在門口,滿是不舍。

“一天好短,二十四小時不夠。”

“要不跟我進去?”他露出一抹笑,別有深意,“不用分開,還可以……”湊過來,臭不要臉,“延長點。”

熱氣輕噴在耳朵上,她猛然想起來,匆忙跑走。

“不要。”

他的房間,不能進。

回到屋裏,溫酒看到了楚辭發來的消息,他說,楚鸞清醒了,狀態還不錯,想見見她。

第二天下午,溫酒借口去超市,拐道去了療養院。

回到家時兩手空空。

卿醒詫異:“你不是去超市了?難道有外星人?”說著起身,一臉正氣,“走,去抓個外星人。”

溫酒幾步過來,雙手摟住他,笑出聲:“就是覺得一個人逛超市怪沒意思的,就出來了,路過小公園,裏邊有桂花,所以待了一會兒。”又道,“你聞聞我,香不香?”

卿醒低頭聞了聞,桂花味沒聞到,倒是聞到了別的。捧起她的臉想親她,才發現她精神不太好,吻改落在了額頭上。

“哭過了?”

溫酒悶悶“恩”了一聲:“看見樹葉一直落一直落,一想快到冬天了,萬物雕零,心情就不好,不喜歡,不開心。”

重新被抱回去。

卿醒撫她腦袋:“我們可以一起去撿各種葉子,回來做貓貓狗狗的掛畫,掛在客廳裏,天冷了,寒風呼嘯就不出去,一天不出門也沒事,叫外賣,我陪你一起看電視劇,也可以叫辛真他們過來,煮火鍋烤肉,做想吃的。等到了冬天下大雪,下特別大的雪的時候,我給你堆雪人。”想了想,“西姐那裏有很多冬天才會開的花,肯定特別好看,一起去,好不好?”

溫酒突然哭了起來。

卿醒有些慌。

她仰起臉,眼睛紅的像兔子,一顆眼淚掉下來,落入他手心:“好。”帶著淚哽咽,笑容燦爛。

今年的秋冬天,一定要這麽過。

“我還是想去超市,你陪我一起去吧。”她拉著他,“買你愛吃的。”

於是出門。

特地選了個遠的地方,卿醒開著車在車流裏慢慢地走,放了個輕柔的法語歌,溫酒在副駕駛座上,認真聽歌。

腦海裏卻是下午的事。

那個人六十多歲不見老態,即使面帶病氣,半靠在床頭,卻依然目光炯炯,依稀可以看出來揮斥方遒的樣子,溫酒前半生裏,從未見過這種人,甚至不敢直視。

“你,我知道你,卿醒身邊的小丫頭。”老頭開口,聲音蒼老,卻有勁,“我知道你勇敢,倒是沒想到,你真會為了他來找我。”

溫酒一楞:“你知道我?”

他笑了:“當然,你們的一舉一動,都在我的視線範圍內。”說罷,揮手讓所有人出去,包括楚辭,楚辭不肯走。

老頭瞪眼:“門外等著去。”語氣平靜,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。

溫酒低聲:“我沒事,我會報警。”

楚辭出去了。

老頭大笑了兩聲:“你會報警!你倒挺厲害!”

“那當然,法治社會!”溫酒稍微減了些懦弱,“我不怕你!我告訴你,你最好把你的那些眼線全都收回去!”

真當自己可以無法無天了!

老頭眼裏居然有了幾絲讚許浮現:“你啊,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,讓我想起來了一位故人。”這樣的女孩子,卿醒為了她彎下腰,倒也可以理解,“你來找我是為了他,那麽,你想讓我怎麽做?”

“你能跟他道個歉嗎?”溫酒越發堅定,“做錯了事,就該認錯。”其實她沒抱什麽希望,想的是這個條件他肯定不會答應,那麽她再順勢提出下一個,降低要求勝算會更大,他卻答應了。

“可以。”楚鸞道。

溫酒不敢相信。

老頭瞅著她,面帶笑意,居然透出幾分慈祥,聲音裏滿是滄桑:“不知道小辭有沒有跟你說,老頭我可是自那以後再沒有動過武,只不過畢竟生意場上有需要罷了,手底下有些人,也會有些不算過分的小手段,至於卿律師,還真沒想做那麽絕。少有的人才啊,我可也不舍得,做個敵人其實也挺好,能激發鬥志。”

他又道:“你說我一個老頭,跟個毛頭小子計較什麽,對不對?不過是求賢若渴,他又太傲氣,不知好歹,底下人會錯了意。”

末了,道:“是老頭錯了。”

大長串的話,他慢慢悠悠道來,一字一字清楚,眉眼間沒有任何糾結,坦坦蕩蕩,由不得她不信。

溫酒立在那兒,只想辯駁他:“他沒有不識好歹,只是不想跟你為伍罷了,不許你這麽說他。”

他不想幹的,一定是不對的事。

老頭也沒有生氣,頗有耐心地跟她周旋:“好,不說不說。人是我親手送進去的,完全按法律程序走,判了死刑,小丫頭,滿意了吧!”

溫酒覺得有譜,半天才道:“不滿意,既然你沒有這個意思,請放過他,從今往後不要再監視他。你若有需要幫忙的,正當的要求,他也不是不可以的。”

正當的要求?

楚鸞沒有明確回覆,咳了兩聲:“你就真那麽喜歡他!”

溫酒過來給他拿水喝:“你操心那麽多,累不累!”完全不是剛進來的畏畏縮縮的模樣,像露出了本性,“快休息吧!”

楚鸞微閉著眼睛休息。

“我死了不好?”

“你是楚辭的爺爺,你要是……”溫酒頓了一下,“他會難過的,所以你好好的吧!”

看他好了些,她開口告辭,“既然這些事情已經清楚了,那就沒什麽了,你好好休息,我不打擾了。”

走了兩步,背後卻傳來一個聲音。

“你可知道,卿醒前兩天他找過我,他說他願意成為我雲的法律顧問,終身制。”所以,他才會更好奇,想見見她。

溫酒呆住了。

這是他的辦法,他還是邁出了這一步。

“什麽時候?”

“周五,我見了他一面。”

他立在他面前,不卑不亢,說自己想入雲集團供職,手腕上是一串紫晶石。

看來跟她的是一對。

溫酒這邊已經蒙了,只覺得心口處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,悶得很,所以他喝醉是因為這件事,喝成那樣到底是高興是心甘情願還是迫不得已而為之?

“怎麽,你不想?”老頭又道,“也是,起初就是不願意與我們這些人為伍,對吧,而今做出了這個選擇,想來心裏也不是滋味,可為你,他還是做了,那麽你呢?”

“你什麽意思?”

老頭忽然笑容變了,多了絲陰狠:“上次雖然不是我,這次可就不一定了。再說了,我不做什麽,不代表我手底下的人不會再做什麽,我就算是死了,他們也會按我的命令執行,直到完成。但只要你離開,我可以承諾你,他絕對不會再有危險,可以隨時離開雲,也可以重新做回他的律師。”

他說的是真的,即便他現在這樣,想做什麽恐怕也不是難事。

畢竟雲的足跡遍布全國。

“你敢!”她拼力強撐。

楚鸞氣定神閑:“可以試試。”

溫酒心裏怒氣升騰,再說不出一句話。

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,激烈反對?她是出氣了爽了,可這樣是不是斷送了卿醒的未來和事業?想要的就在眼前,馬上就可以實現了。

老頭卻率先松口了。

“兩年,你們兩個分開兩年,其間不許有任何聯系,你能做到,我便答應你,我雲會是他最堅實的後盾,不管他做什麽,我雲在哪裏,哪裏就會是卿律師的庇護所,我能不能做到,你應當清楚。”

眼看她面色有所動容。

“兩年,換他一生平安。你不是愛他嗎?這筆買賣很劃算。”

死老頭!

“說話算話,我答應!”

“還是不想讓我這個老混蛋死嗎?”他居然還有心情。

“我說了,你是楚辭的爺爺,有你在,他就還有爺爺,而且你跟我約定了,你必須要活夠,還我們自由。”

她無比堅定。

老頭答應了。

新年之後,卿醒會一個人出國,她留在國內,留在雲集團,遵守承諾,定要讓楚鸞無話可說。卿醒很快就會知道她自作主張,她得找個時間先說出來,降低他的怒氣值。

“小酒?”

溫酒自回憶裏回來,覺得臉有點濕,摸了一把,全是水,紙巾遞到了眼前,卿醒滿臉擔憂。

“想起什麽了?”

已經到超市了。

“我決定,晚上回去就讓小惡龍破殼,讓九小七跟他見面。”她擦幹凈臉,說道。

卿醒淺笑。

“還真等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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